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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吾願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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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讓古沙送我去幽冥,離開東辰時,只有子沐和奈蕭前來送我,看見我臉上的傷疤奈蕭什麽也不說,只是忍不住的哭泣,子沐自知勸不住她,便又重新查探了一番我手上的傷勢,昨日回錦央宮時,他見我雙手血肉模糊的趕緊替我止血包紮,待看到傷口時才忍不住出聲問道:“你這手怎麽會被靈力所化的刀劍傷到?是世尊對你出的手嗎?”

我將自己在蒼木殿所跳的待歸一舞告訴了他,子沐又是一陣哀嘆,道:“你這臉上的傷疤已經是無法愈合的了,如今這雙手又被靈劍所傷,你可知靈劍是能割斷筋脈的嗎?你呀這雙手怕是廢了,以後再也不能彈琴執劍了。”

我眉目間早已不覆往昔般的瀟灑自在了,只是淡然的笑道:“彈琴為他,執劍為他,如今……廢了也好。”

去幽冥的路上,古沙同我說了許多的話,比如長寧認定了的那位迦蘭若是被夢西庭施了火鳳一族的秘術用我給掉包了,她說幽冥的封後大典上蒼邪被世尊寧打至重傷,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世尊如此不要命的打法,長寧最後雖沒有蒼邪傷重但也是負傷而歸的,在進入幽冥的無妄國界時,古沙停下了馬車,她將我推下馬車,“蘭若,你逃吧。”

我皺眉看著她,“你讓我逃,回了東辰你要如何向他交代?”

古沙仿若早已下了決心一般,“最多不過是東辰四大戰神少一個罷了。”

還未等我開口,她一揚手中的天龍鞭狠狠地抽在了天龍的身上,馬車瞬間飛升而去,我撚訣追了上去,我幾乎放出了所有靈力禦風而追,完全忽視了周圍的一切只知道絕對不能讓古沙獨自回去,以他的脾氣怕是真如古沙所言,非死不能平息的,我大口的喘著氣就在快要追上的時候,一條火龍猛地從我的側邊竄了出來,我避閃不及,手臂一痛,靈力開始外洩,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急速墜下,就在我以為自己定然要摔個粉碎的時候,一襲白影朝我飛來,耳邊的風聲仿佛突然消弭,世間安靜得只剩下我重重地呼吸聲,我好像聽到自己的心跳似乎發出了響徹大地般的震動,我輕輕地喚了一個“長”字,而後一張陌生的面孔闖入了我的視線。

我以為世間上只有他能披上如雪的白衣,也只有他能將白衣穿得絕世而獨立,原來還有人能將清冷淡漠的素白穿得這樣讓人安心,像是寂靜的夜空中傾瀉而下的月華,銀白的流光比炙熱的暖陽還要讓人溫暖。

我的手被來人緊緊拉住,輕輕一拽,我就被攬在了他的懷中,我看著他完全陌生的臉卻又覺得萬分熟悉,待我們穩穩地落於地面時,他的聲音輕柔的響起,“我竟有這般好看,讓你挪不開眼嗎?”

我頭發散亂的幾乎將臉頰擋了大半去,不好意思的別開了眼,從他懷裏跳了出來,朝著他彎了彎身子,道了一句,“謝謝。”

正準備轉身離開,就聽他在我身後輕輕的喚了一聲,“阿笨。”

我身子一頓,回過身來看著他,“你在叫我嗎?”

這時風吹起,臉頰邊散亂的長發被吹了起來,右邊臉頰上那道眼尾自唇邊的傷疤猙獰的顯露無疑,我感覺發絲被吹起,不自覺的捂住了臉上的傷疤背過身去,他腳步微亂地朝我走來,扳正了我的身子,將我的手拿開,皺著眉語氣冷峻的問道:“誰傷的你?”

我搖了搖頭,把手從他的手裏抽出,“沒事,反正這張臉我也不想要了,方才謝謝公子相救,後會有期。”

我始終擔心著古沙,如今沒有追上她,看來只有先去幽冥找夢西庭了,只有見到了夢西庭才能證明我並沒有逃,古沙也沒有失職,才不至於惹長寧動怒。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正要開口只見一名黃衣小童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打斷他道:“主君,宴生城傳來密函……”黃衣小童看了我一眼,拉著我手的白衣公子沈聲道:“說——”

“帝君病危——傳您速回宴生。”

我一驚,雖然從古沙口中得知蒼邪傷重,可他靈力向來渾厚豐富,本性屬火,身處幽冥時極易恢覆的,怎麽會病危呢?既是病危急召眼前之人回宴生,想來此人應在幽冥手握重權,轉念之間,我對他說道:“你帶我入宴生城吧。”

他眼帶笑意的看著我,“方才不是要走嗎,此刻怎麽又要同我去宴生了?”

“因為我要去的地方就是本就是宴生城。”

“為何要去宴生城?”

我看著他,想了想道:“你我素不相識,我見你也不是一個好管閑事之人,只要你帶我進入宴生,要求你提。”

他凝視我許久,聲音沈沈的說道:“阿笨變聰明了。”他徑自朝前走去,我站在原地不動,也不知願不願意帶我去宴生城,黃衣小童跟在他的身後,路過我身邊時仔細的看了我一眼後撓了撓腦袋,莫名其妙的說了句,“這不是她啊,主君怎會喚她阿笨呢?”

那人走出了幾步後回頭見我還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說道:“不是要去宴生城嗎?”

我跟在他們身後不久便上了一輛火龍車,在幽冥只有皇族中人才敢驅火龍為車,想來他定是宴生中的權貴之人,跟著他入宴生,倒是免去了路口的盤查,上了火龍車之後他便甚少說話,車內擺放了一張茶案,茶案上堆放著一套茶具和三盒茶品,應是紅羅、木生、連柚,都是需以寒霜氣烹煮的冷茶,我從未見過幽冥中人飲食冷茶,他倒是個例外,可是……我怎麽不記得自己學過煮茶之道呢?

他取了一錢的紅羅和木生煮開後又加進了三錢的連柚,煮茶的玉壺在他指尖轉動,像是歌舞一般的好看,不多時,茶香四溢而出,他徑自倒了一盞茶遞到了我的面前,“此茶名為解憂,能彌補你體內缺失的靈力。”

我嘗了一口,似乎差了一樣茶品,開口道:“應該還有一味火信才能將紅羅的冷冽帶出味來。”

他眼中的光點一閃即逝,又是一副我看不懂的笑臉,“火信與寒性相抵,於你不合。”

他倒是心細想到了我的靈性屬寒,不覺心中一暖,心情也稍稍緩釋了些,或許是這解憂茶的緣故吧,我放下茶盞,問他道:“承蒙公子相救又答應帶我入宴生,我還不知公子姓名了,不知公子可否相告?”

“商然。”

“那我便稱你為商公子吧。”

“商然。”

“或者我還是跟你的小童一樣稱你一聲主君?”

“我不缺婢女,你……喚我商然。”

“哦。”

“嗯?”

“商然……你……為什麽會出現在幽冥的邊界上?”古沙之所以在幽冥的邊界上將我趕下的馬車,主要是那裏處於萬象虛空中不同時空的臨界點,換言之那裏相當於一處邊界的驛站,可以通過那裏去往任何時空國界,長寧陪我去秦北時就是走的這條路,還在這裏遇到了小小,想起小小還不知她怎麽樣了,暮山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她,應該還在蕭恒的王府裏吧,還有蕭恒……應該已經知道我這個贗品的事情了吧,原來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思緒放空了一會兒,才發現商然喚了我幾聲,只是都喚的是阿笨,我本想告訴他我的名字,可想了想卻發覺此刻我竟不知自己到底該叫什麽,是迦蘭若還是未霜呢?想了半天還是作罷便也隨他去了,“你方才喚我何事?”

他一臉無奈地看著我,“不是你先問我為何要去幽冥邊界的嗎?”

我眼含歉意的看了他一眼,“對不起方才想事情想得入神了,你再同我說一遍吧,我聽著。”

還好他並不介意,又十分耐心的跟我說道:“我不是去了那裏,而是從那裏回來,我在半年前從幽冥而出去了幾個時空王朝,直到今日才回。”

“是游歷還是……”

他淡淡的笑著打斷道:“我是去尋我的夫人。”

“你的夫人不見了嗎?可是尋到了?”話一出口我便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多餘了,他是今日才回,如今我只見到他一人還有外面駕著火龍的黃衣小童,答案被救不言而喻的。

他沈默了許久之後突然說道:“不小心把她弄丟了,不知道她可會怪我。”

“你尋了她近半載的時光,我想她心裏應該是不會怪你的。”

“真的嗎?”他看著我,目光裏是沈甸甸的期盼,我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聲驚動了在外駕著火龍的小童,他的聲音自車簾外傳來,“主君,這可是半年多以來第一次聽見您笑了。”

他閉上了眼不再說話,只是輕揚的嘴角遲遲未再放下。

火龍車行至許久,車窗外已是墨色的長空了,火樹光暈微弱,應是子時了,與我所料不差,雖然入宴生城城門時被攔了下來,可是當妖衛看清了黃衣小童的面容後,驚得匍匐著跪倒在地,“不知商皇歸城,還望商皇恕罪。”

黃衣小童冷哼一聲,“還不快些將城門打開。”

宴生城門高聳如墨色的夜空之中,火龍車駛入宴生後,城門再次緩緩關上時,我油然覺得此刻的宴生仿佛又是另一個世間,在我的印象中,宴生,我闊別了千年。

火龍車徑直的駛入了一處名為徽宮的地方,我記得千年前這裏還是一方玉竹林,小橋流水清幽無限,我常在竹林間傾訴心事,回應我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卻又讓我無比的滿足,蒼邪找不到我的時候就會來此尋我,可是他方向感真的是……差到毫無底線,所以每回他進來找我,最後都會變成我去尋他。

商然並未隨我們一起入徽宮,他將我送至宮門後,吩咐黃衣小童道:“你將她帶去竹木一居,將帶回來的那些吃食做了給她嘗嘗。”

他又轉眸看著我說道:“我每去一個時空王朝都會帶些吃食,我都嘗過,你應該會喜歡,我讓木頭熱了給你,吃些東西再睡,若是還不累,那便等我回來。”

被她這麽一說,我確實是有些餓了,在東辰時沒有吃飯的心思,後來離開又是一路的奔波,也難怪身子軟的厲害,我點頭應下,跟著喚作木頭的黃衣小童往徽宮的內殿行去,路上木頭不解的撓著腦袋,自語道:“我應該沒聽錯吧,主君說的是竹木一居吧。”

“嗯,你沒聽錯,是竹木一。”我見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提醒他道。

他“哦”了一聲,似乎還是無法理解要帶我去竹木一居這件事,竹木一居離主殿不遠,沒走幾步便到了,這裏的景致似乎比之主殿更為開闊,溪流環繞還有一片螢火蟲,這處得玉竹長得只有一丈高,圍著這竹木一居既不會擋著遠處的景致又有一種獨立的隱秘感,只是初見我便喜歡上了這方殿宇,不待木頭引我進去,我自己便已推開了殿門,殿宇中的擺設清雅獨特,竟與蘭若雪出奇的相似,就連窗檐上都掛上了風鈴,我不禁好奇的問道:“這裏以前有人住嗎?”

木頭點了點頭,“這裏原是我家主君夫人的寢殿。”

我一驚想來住在此處怕是不妥,有些不舍的說道:“那還是給我換一間吧。”

木頭一臉難色的說道:“主君向來說一不二,既是讓姑娘您住在這兒了,徽宮便沒有第二間寢殿讓您住,您就安心住下吧,我去給您熱吃的,這回主君帶回來的可都是些難得吃到的佳肴,原想著夫人愛吃,便都照著夫人的口味選的……不過味道都是極好的,您應該會喜歡的。”

他一溜煙的跑了出去,留我一臉尷尬的站在原地,他讓我住他夫人的寢殿也就罷了,還讓我吃他給夫人帶的吃食,這人會不會太大方了些,這些慚愧的心思在木頭擺上了一桌子的吃食後就煙消雲散了,芙蓉餃子翡翠蟹,百合煨蝦醬爆鴨,清波糕,海魚湯,雲水長的薄荷片和蓮蓉冰,最難得的居然還有秦北的八寶鍋,我還記得第一次在蕭恒那兒吃到八寶鍋時感動得我眼淚直冒,一邊吃一邊抽泣,酸甜苦辣皆在其中,百吃不厭,哭著喊著要把做這八寶鍋的師傅帶回東辰,蕭恒說那師傅就是一個凡人,根本去不了東辰。

我那時任性還想著讓長寧給那師傅也換一副仙骨,好帶去東辰,日日給我做八寶鍋吃,不過幸好蕭恒攔住了我,說是一副仙骨損萬年修為,當初為我換仙骨時就已經算是逆天改命承受諸多天譴了,我當時還不信,覺得自己自從換了仙骨以後好像還沒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的事,蕭恒嫉妒的說道:“世尊從來護你得緊,怕是一陣風都吹不到你身上的,那些天譴但凡能替你遭受的,他全都受下,實在是躲不過的……變著法的耍賴也是要幫你賴掉的。”

如今想來倒不知他做的這一切是為我還是此刻蘭若雪裏的那人了。

用完了膳,木頭收拾完桌案離開後,已是後半夜的光景了,我躺在床上一閉眼全是雪蘭花海裏的白衣背影,我翻身下了床看著窗外一片片飛舞著的螢火蟲走出了竹木一居,我站在溪流邊上看了一會兒螢火蟲目光便不自覺的往雲影殿的方向望去,他為什麽要讓我去見夢西庭呢?他已經很久不問幽冥之事了,更何況夢西庭的火翼是被他親手斬下的,看來想要理清頭緒找出問題的答案,只有去雲影殿了。

商然是在火樹的光亮漸漸四散而開的時候才回來的,他並沒有回主殿而是徑直去了竹木一居,他自墨宮而回的路上便一直心緒不寧,為了快些回來還召了火龍來,一路疾奔,總算是到了,他將門輕輕的推開,怕擾了寢殿裏那人的清夢,可是當他躡手躡腳的走到床榻前掀開紗幔時,空蕩蕩的床榻竟讓他堂堂的幽冥商皇軟了身子頹敗的坐到了床榻上,聲音沙啞的呢喃道:“又走了嗎?”

“才回來嗎?可有用過早膳?”我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他坐在我的床榻上仿佛失了心魂一般,他猛地擡起頭來,目光牢牢地看著我,許久之後,如釋重負般的吐出一口氣,問道:“你去哪呢?還以為把你弄丟了。”

“我起早了,便出去轉了轉,用早膳了嗎?”

他不答反問我,“你呢?可是吃過了?”

“昨夜你讓木頭給我熱的那些吃食,我幾乎吃了一大半,今早起來還有些積食了。”

他微微的皺了皺眉,“若是喜歡那些吃的,我便命人再去帶些回來,此刻積食可是好些了,我讓木頭給你熬些消食的藥。”

“好多了,不用麻煩了。”

“你若真是不舒服了才是真的麻煩。”說完便要開口喚木頭來,我急急地攔住他,“我出去轉悠了幾圈,真的沒事了,而且……我這人最怕喝藥了。”

“我知道,蜜餞果子時刻都備著的。”

“你……知道?”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恍惚間又讓我想起了長寧,只聽他道:“我知道許多的事,只是此刻無法與你一一的說來,幽冥帝君此次傷得頗為嚴重,我需去一趟天宮,為他求一束靈枝甘露,大約要三日的光景,你在徽宮等我,回來我便告訴你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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